本文刊载于2022年1月28日《中国民航报》
“十四五”开局 行稳致远
——2021年中国通用航空大盘点
高远洋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通用航空产业研究中心主任
2021年，尽管笼罩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仍阴霾不散，但全球通用航空市场已开始加快复苏，中国通用航空表现尤佳。
2021年，我国低空空域管理改革由点到面逐步推进，发展环境从天到地不断改善，市场活力逐步激发，通航消费逆势而起，通航飞行量创历史新高，通航企业数持续增长，产业规模稳步扩大，通航创新eVTOL受资本追捧。“十四五”开局，多项政策聚焦通航，从国家到地方纷纷将通用航空纳入“十四五”发展规划，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承担起发展主体责任，加入通航发展推动者行列，通用航空发展呈现新格局。宏观数据光鲜，但微观层面情况不容乐观，通航企业大面积亏损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需要我们共同面对，以精雕细琢的精神更精细化地研究和解决运营环境、发展机制、市场开拓、市场秩序等影响行业发展的深层次问题，着力营造企业友好型行业发展环境，以提振企业信心，让行业新来者看到机会，让行业坚守者看到希望。我们相信，通过我们的共同努力，发展中的问题通过发展定能解决。
“十四五”开局，通用航空行稳致远，对未来我们充满信心。
2021年，尽管笼罩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仍阴霾不散，但全球通用航空市场开始加快复苏。来自GAMA（通用航空制造商协会）的数据显示，2021年前3个季度，通用航空器交付量增加迅猛，固定翼通用飞机交付量为1690架，直升机交付量为541架，同比分别增长了10.2%和23.8%，年交付量有望加速恢复至疫情发生前水平。
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之年，我国通用航空发展势头良好。全年飞行时间达118.2万小时，同比增长20.1%，超过了2019年的106.5万小时，达到历史最高水平；无人机日均飞行105万架次，年飞行量达到1000万飞行小时量级；通航机场达377个，同比增长11.2%；传统通用航空企业达到595家，年增长13.8%；无人机经营企业达到1.27万家，年增长14.4%。从宏观数据看，行业在加快复苏，产业规模在逐步扩大，但微观层面情况仍不容乐观，通航企业大面积亏损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行业年年在进步，但企业生存普遍艰难，钱越来越难赚，企业数逐年增加的背后，倒闭、停摆的企业也不在少数，这是困扰行业多年的问题。从国外发展经验看，通用航空是一个由无数中小企业构成的产业，我国的情况则是少数大企业超强、多数中小企业极弱。这从2021年公布的2022年通用航空发展专项资金补贴预算方案可见一斑，近600家通航企业中的220家获补贴，获1000万元以上补贴的10家通航企业领取了超过50%的补贴资金。现在的政策是依据飞行业务量进行补贴，业务能力越强的获补贴越多。锦上添花固然好，其实也应该雪中送炭，更多地关注基本面、关注广大中小企业，支持中小企业做大做强，以稳定行业基本盘。当然，这里所说的“关注、支持”不仅说的是资金补贴，更重要的是着力营造企业友好型行业发展环境，更精准地解决运营环境、发展机制、市场开拓、市场秩序等影响行业发展的深层次问题，以提振企业信心，让行业新来者看到机会，让在行业坚守坚持的企业看到希望。企业是行业生态的造血机，企业好，行业才能好。
在通用航空法规体系重构工作框架下，民航局继续查遗补漏、废旧立新，着力推进通用航空法规体系建设与完善。2021年，《民用无人驾驶航空试验基地（试验区）管理办法》《直升机航空医疗救护服务指南》《固定翼飞机医疗救护服务规范》《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实施意见》《民用航空低空飞行服务专业人员基础培训大纲》《民用航空低空飞行服务专业人员基础培训管理办法》《空中游览和体验飞行（修订版）》等一系列通航政策法规颁布；同时，《通用机场管理规定》《通用机场选址规范》《运输类飞艇适航规定》《低空飞行服务系统技术规范（1~3部分）》《城市低空无人驾驶航空物流航线划设规范》等一系列通航政策法规开始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通用航空法规体系建设是一个长期而严谨的过程，一部好的民航法规不是写出来的，而是试出来的。所谓实践出真知，国外的法案制立法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先以试行或咨询公告、通知等形式进行自上而下的临时性政策法规发布，然后通过自下而上的政策实施效果反馈和评估，与时俱进，不断修正提升，最终固化形成正式的通用航空法律法规体系化文件，这是我国通用航空法规体系重构工作的可行路径和必然过程。
除民航局外，多项国家层面及跨部门政策也指向和聚焦通用航空。2021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国家综合立体交通网规划纲要》，对通航发展进行具体化部署；3月，《“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发布，提出稳步建设通用机场，积极发展通用航空，加强和完善航空应急救援体系与能力；4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国家体育总局印发《“十四五”时期全民健身设施补短板工程实施方案》，将航空飞行营地列入户外运动公共服务设施并给予资金支持；10月，国家体育总局发布《“十四五”体育发展规划》，提出合理布局航空运动“200公里航空体育飞行圈”；12月，国务院办公厅下发《关于新形势下进一步加强督查激励的通知》，把通用航空发展成效作为国家支持运输机场建设的一个优先支持奖励条件；同月，国家体育总局印发《航空飞行营地管理规定（试行）》，明确了飞行营地管理要求。
从中央到各部门，多项政策提及通用航空，尤其是国家层面“十四五”规划和各部门的多个“十四五”专项规划都将通用航空发展纳入其中，说明发展通用航空已成为共识，也说明通用航空可给社会经济带来广泛影响，就像一滴水落到地面，可以渗透到社会经济领域的方方面面。我们应该学好政策、把握好政策。行业政府和地方政府要加强政策研究，用好政策工具箱，打好政策“组合拳”；通用航空企业及从业者也要好好学习和领会政策，主动对接政策，“认领”政策利好。
2021年，各地制定了“十四五”经济发展规划及综合交通运输规划，纷纷将通用机场建设及通用航空产业发展纳入其中，黑龙江、海南、内蒙古、河南等地还发布了“十四五”通用航空发展专项规划；各地通用机场建设稳步推行，江苏无锡丁蜀、江苏溧阳天目湖、山东商河、安徽庐江、河南民权、黑龙江富裕塔哈等一批通用机场竣工并陆续投入使用；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试点工作出成效，海南省推行“国家部署、军地协同、行业监管、国企实施、多元化运营”的低空管理新模式，四川省建立了简化申报程序、目视自主飞行等一系列创新管理机制，江西省在全国首创“北斗+低空”相融合的低空空域管理改革方式，海南省率先启动建设低空空域空管服务保障示范区，安徽省成为继湖南省、江西省之后全国第三个全域低空空域管理改革试点省份。
我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通用航空作为一种区域性经济形态，地方政府是推动其发展的主导力量，将承担起通用航空发展的主体责任。我们欣慰地看到，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加入到通用航空发展的推动者行业。如果说前几年各地政府主要是统一思想达成共识、制定规划、谋篇布局的话，那么现在各地政府的政策支持举措越来越具体，含金量越来越高，政府通航工作团队也越来越专业。但也要看到，从最初的大张旗鼓到后来偃旗息鼓，有些地方的通用航空发展出现了前热后凉的现象。究其原因，一是因为过于乐观，急于见成效，殊不知欲速不达，从希望到失望甚至放弃；二是因为人事变动，所谓人走茶凉。应该认识到，通用航空发展是一项长期性任务，希望各地政府继续以饱满的热情支持通用航空发展，多一分耐心，保持政策的连续性，持之以恒，以持续性支持促进通航持续发展。
从通用航空产业特点及成熟国家发展情况看，通用航空消费是通用航空产业最为精彩的业务领域，也是通用航空产业最重要的构成。在经济双循环下，我国国内消费超大规模市场优势显现，加之受全球疫情影响，居民出境旅游消费受阻，国内旅游消费内循环呈现繁荣景象，低空旅游、航空运动、短途运输等通航消费市场转危为机，一些像飞行员培训这样的过去外溢的通用航空消费业务得以留在国内。此外，作为广义通用航空消费，在防疫抗疫中发挥重要作用的航空应急救援民生服务也受到各地政府的重视。通用航空消费迎来难得的发展机会。
2021年，新沂—镇江—黄山、建德—温州—宁波、赣州—景德镇、南阳—运城—太原、梧州—河池—南宁、莫旗—哈尔滨、长治—大同、鄂托克前旗—呼和浩特等一批新的短途运输航线开通，山东“环鲁飞”短途运输航线成形，民航客机接驳直升机摆渡的城市商务飞行在深圳宝安机场首现，全国已运营的通用航空短途运输航线达108条，旨在促进干线、支线与通用航空相融相促发展的“干支通，全网联”民航运输创新服务模式渐入佳境。来自星越通航大数据平台的数据显示，截至2021年底，空中游览人数达到37万人次，娱乐跳伞人数达到8.7万人次，全国航空飞行营地已达382个，航空俱乐部有428家，低空旅游、航空运动、航空休闲娱乐市场潜力开始显现。10多家通航公司、近100家试点医疗机构在20余个省份开展航空应急救援和航空医疗救护业务，通用航空交通疏导、治安执法、赛事转播等开始成为城市公共服务标配，冬奥会通用航空赛事保障航空器及任务团队提前入场备勤，通用航空公共服务业务初具规模。进入通航领域不到3年的上市公司东方时尚2021年初斩获了3.6亿元飞行员培训订单，蔚蓝航校2021年上半年营业收入增长84.7%、净利润增长100.2%，国内经济大循环下的航空培训迎来发展机会。
通航消费市场逆势而起给我们带来了信心。当然，这是一个潜在的市场，需要进一步去挖掘、去激发，通航公司亦需要提升市场开拓能力，创新服务模式和商业模式，提高盈利能力。在某地我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旅行社一车一车地拉来游客，通航公司忙得不亦乐乎，可公司老总愁眉不展地说赚不到钱，飞一人次旅行社只给他们分账几十元，听起来着实让人心酸。所以，通航公司要主动亲近市场，不能被动地依靠旅行社或中间机构带客，从而沦落为给旅行社或中间机构打工的“通航民工”。同时，我也注意到，某些地方通用航空消费市场存在恶性竞争问题，导致“低价—质量降低—低体验感—低价”的恶性循环，降低了空中游览等通用航空消费的体验和产品品质，也极大地影响了通航公司的盈利水平及产品与服务提升能力，所以我们要呵护好市场，维持好市场秩序。
以eVTOL（Electric Vertical Takeoff and Landing，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飞行汽车等创新性航空器为运载工具的UAM（Urban Air Mobility，城市空中交通）是这两年欧美航空业界热议的话题。2021年我国也掀起了一波eVTOL投资热潮，多家eVTOL及飞行汽车相关航空创新公司得到资本市场认可，获得可观融资。上海时的科技获千万美元融资，上海沃兰特获数千万元人民币种子轮融资，上海峰飞完成1亿美元A轮融资，小鹏汇天完成超5亿美元的A轮融资。2021年1月，美国联邦航空局（FAA）为吉利旗下的飞行汽车太力飞车Transition（TF-1）颁发了SLA（轻型运动飞机）适航证。我国的eVTOL适航认证工作也已启动，2021年12月民航局就亿航EH216-S型eVTOL航空器型号合格审定项目专用条件征求意见。
一些先知先觉的地方政府已开始研究和布局UAM发展。海南通用航空“十四五”规划提出，支持开展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相关新型航空器的研发制造与试飞工作，探索新型航空器在城市空中交通场景的应用；深圳市提出要成为城市空中交通示范城市，并从空域资源规划及城市规划建设着手研究未来城市空中交通的运行保障环境建设问题，支持东部通用航空公司和亿航公司在粤港澳大湾区进行城市空中交通融合空域运行试点；《宜宾通用航空产业发展五年行动规划》提出将充分利用空域资源，在市域内开展新型电动垂直起降航空器eVTOL应用试点。
利用闲置的低空空域资源，采用电动垂直起降飞行器（eVTOL）和飞行汽车等创新型航空器，从空中满足城市交通出行及物流快递需求，以解决地面交通拥堵不堪及交通污染等城市问题，概念很应景，设想很完美，场景很科幻。但我相信这会成为现实，必将带来交通运输方式的革命性发展，也将是我国通用航空突破性发展的一个重要方向。值得注意的是，2021年11月4日，美国众议院通过了《先进空中交通（AAM）协调和领导法案》（AAM是包含UAM的未来城市城际空中交通概念），敦促美国政府着力推进AAM和UAM发展。在这一领域，中国与欧美国家目前处于同一起点，且中国有更为广阔的应用场景，需要提前进行研究，形成适合我们的概念体系和发展路径，做好发展准备。
2021年，通用航空又一年。“十四五”已启航，2022年我们共同期待！
【注：本文相关研究获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支持（项目号：21ZDA012）】
